2007年8月7日星期二

他不愿意和“集体”翻脸

  一个宏大的题目,会让人退却,伊沙毫不讳言自己接受到来自意大利导演塞尔乔·莱昂内的《美国往事》的影响,而他也很讨巧,甚至有些偷懒地直接套用来了这个很宏大的名字,但是,这并不表明伊沙企图书写一个民族的编年史,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叫索索的孩子。
  伊沙将这个孩子安排在和自己同一年出生,甚至都是在枪林弹雨中,是爷爷拖着三轮车把他从医院接到了家。把记忆力看得比想象力重要的伊沙,充分挖掘自己对过往记忆的库存,把他安放在了索索身上,让他经受困难,四岁丧母,奶奶过逝,被一个老妓女抚养。伊沙期望塑造一个有别于王朔大院子弟的优裕生活,更不同于余华笔下社会动荡时期小人物的悲惨际遇,他只是以平实的、底层百姓式的“真实”生活,来重构我们的文革记忆。
  作为诗人的伊沙,以紧张、匆忙的步调,回避着记忆丧失的危险,在四年的时间里,他写出了三个长篇,这样的速度,对于任何一个小说家而言,都是让人担忧的。他在短时间内吐纳记忆的内容时,如何保持叙述的从容,架构的锤炼,文字的优良,思考的深入?
  《中国往事》从集体的叙事跳到一个孩子身上,写作者不再热衷于对群像的描绘,而是不断把视线放低,关注到文革时期一个少年的成长,这对于受到集体意识影响,被宏大叙事所迷惑的固有语境,伊沙跳脱出来,回避掉模糊的整体,是一个写作者服从写作规律的智慧应对。
  但是,伊沙的步调又是不彻底的,他并没有勇气彻底地走出宏大命题的牵制,他对索索的叙事,到最后又跳转到“中国往事”这一集体层面,这显现出一个诗人在追求大师道路中对于族群历史的责任性书写,但是这样的背负,实际上又是受制于自己的野心,使他不能完全地和“集体”翻脸,不能更专注地蹲下来,用心地描绘索索的玩耍、青春期的困惑、小环境的改变。  
  当他选择索索作为自己的叙述主题,他实际上和王朔、余华、王小波的创作实现了接应,以他的思考弥补他感到不满足的地方。当他以主动上升的姿态去阐释自己的故事,却又进入到了叙述的圈套当中,他不满足于停留在“索索的往事”这样的“低”视角,期望攀到一个更高点来放大自己的叙述,但是,他却又忽略掉了一个个体叙述应有的内敛和固有的小状态,最终使其无法进入更为完整、彻底的底层百姓的生活关照中。
  和余华的《在细语中呼喊》相比,余华的智慧在于他只是专注于自己的叙事,而对于叙事之外的发散和意义延展,他并不去在意,我们看到的是孙家三个孩子的不同机遇,村中的木桥,弟弟被水淹没时看到的最后一眼亮光,还有那个总带着药盒,期待父亲生病回来找他的江南少年。显然,伊沙并不满足于这样的叙述,他不断强调自己的记忆与历史的对应,但是,无论在语言还是小说的框架,伊沙的《中国往事》其实并没有多少超越前者的地方。
  强调苦难和底层的伊沙,有意区别于王朔式大院荣耀的回忆,但是,他又步入了另外一个套路中,索索是可怜的孤儿,但是他总是不费什么事儿地就成为了孩子王,考试轻易获得双百,并且总能躺到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怀里,即使读到最后,你仍然揣测着他能获得怎样的好运,再加上伊沙对文革固有形象的有意改善和淡化,《中国往事》似乎和一部网络YY作品几乎没有什么分别。

《中国往事》 伊沙 远东出版社 28.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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