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10月15日星期一

繁复,但不一定难懂

  桑吉加的藏族身份,很容易让人去追溯他作品中的民族元素,尽管很多人、很多次地徒劳而返,但是,“藏族现代舞第一人”的标签仍然贴在了他身上——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人为设置的欣赏障碍,因为在他的新作《火柴人》当中,观者几乎很难找到他对民族元素的刻意表现。
  民族舞蹈的特色认知,导致从某一个民族区域走出来的人,被人很容易地将民族特色性作为率先解读的钥匙。显然这样的“经验”在桑吉加身上是完全失效的,《火柴人》中,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在民族特点上表现得极为中性的作品,也可以说桑吉加在北京求学、2002年-2006年赴法留学,使得他对现代舞的体验和认知更为彻底,民族性的符号被他暂时放弃。
  《火柴人》是桑吉加回到广州舞台的第一个创编作品,全场的爆满可以见出大家对他的期待和信心。而在昨晚的演出中,桑吉加也以一种不让大家失望的舞台掌控,在35分钟中将自己学舞的经历、记忆、怀想进行了极为精练地呈现。一个封闭性的舞台空间中,桑吉加营造出的是相当简单的舞台场景,仅是一张7米的长桌,十四张凳子,但是一个练功房的空间感就在舞台上得到了表现。
  “《火柴人》是桑吉加学舞时练习动作的记录,同时也是他创作时思考的笔记”,对动作的记录和思考是一个相当抽象的,以怎样的方式记录,“思考的笔记”该怎样表现,做不好,很容易形成僵化的记录和生硬、做作的思考。
  舞蹈更多的还是肢体的表现,舞者的面部表情近乎于无,喜、怒、哀、乐都是通过身体的开发和音乐的配合来进行表达。《火柴人》志在对自己的舞蹈经历进行整理,其实,在观者看来,完全不必从“整理”、“思考”这样的人为参与的渠道去理解。《火柴人》就是一段练功房的叙事,或者说桑吉加将他对舞蹈的记忆浓缩在一个封闭空间之中,而在这个空间里面,8女6男14名演员的舞蹈表演,则可理解成桑吉加在自己的舞蹈体验中发生的故事。如果将这段35分钟的舞蹈,作为一个桑吉加的叙事进行解读,很容易理解其中的动作,甚至音乐节奏变快,可能就是从排练到表演的切换。
  现代舞对故事实际上是忽略的,即使在昨晚的另外一个节目《临池》中,其实还是用舞蹈阐释概念,用概念包装舞蹈。作为一门在大众当中比较先锋、有着更多探索空间的现代舞,叙事往往被理解成比较陈旧、老套的排舞方式,概念化、抽象化成为我们比较常见的现代舞演绎手段。尽管两者并不存在孰优孰劣之分,但是,针对《火柴人》而言,如果我们暂且抛开桑吉加对肢体的开发和探索,一个35分钟的节目如何建立动作之间的联系,如何增强身体体验之外的参与感,让观众融合进练功房的场景之中,叙事应该是比较适合的方式。
  《火柴人》的整体是叙事的,观者进一步回想,也会发现桑吉加在舞台上总是极力构建观看和被观看的关系。比如当众多的人在舞动,一般总会有一个舞者坐在地上,背向观众,看着舞台上的表演;在舞台上,舞者在表演时,也会有几名舞者是坐在方凳上的,他们观看着舞者的表演,待到恰当的时机,也会参与到表演中。“观看”和“被观看”的设立,首先营造出了一种戏剧感,观看者是暂时的局外人,表演者进行的可能是一场演出,也可能只是一次排练,但是,观看者并没有参与其中,他坐在凳子上、地板上观看着,在这样的观看过程中,他们在想什么?他为什么没有参与其中?这都让人有想象的余地。
  对于两者关系的作用,我们可以想象如果将这样的关系从节目中抽离出来,《火柴人》也许就只是一个舞台表演,混沌而没有层次,混乱而缺乏条理,甚至观众很难进入桑吉加的叙事中。桑吉加这样的设置无疑是巧妙的,他的布景,人物关系的设置,都使得《火柴人》并不那么难懂。
  曹诚渊在评价桑吉加的创作时认为,“作为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的藏族现代舞蹈家,桑吉加把最坦然、最干净、最纯粹的舞蹈呈现在舞台上,延续着他一直走过来的艺术追求。”干净和纯粹应当是桑吉加舞蹈部分比较精准的评价,将“动作记录”、“思考笔记”和舞蹈上的动作联系起来进行比较,桑吉加就是将一个复杂的、难以表现的事用精练的舞蹈进行了呈现。尽管桑吉加认为自己在《火柴人》中是“以最繁复的肢体语言,来表达最简单的情感”,但是,“思考笔记”难以描绘的复杂其实已经远远高于肢体的繁复,毕竟他只花了35分钟就将他们都厘清,也许这就是舞蹈的魅力所在,或者说,这也是桑吉加对舞蹈的透彻理解和肢体天赋的体现,尽管在很多场合他没有应很多人的要求来表现出自己的民族性,以便让更多的人比较容易地了解他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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